焦點人物:人物專訪 : 台灣祕密基地髮型設計學院執行長 - Leven Chen - 詭譎的髮型異想世界
污辱跟被瞧不起是最好的菠菜,人家丟給你當然要好好珍惜別浪費了這反擊的機會。
跟印象中的講師形象完全不一樣,既不八股官方,也不矯情客套,更不跟你來拐彎抹角的婉轉,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耕耘出屬於秘密基地特殊的作風,這就是 Leven 老師。或許,這樣子的形象在外界看來只是一種另類的行銷噱頭,可是這確實讓 Leven 老師跟其他學派做出很明顯的區隔,也替秘密基地髮型學院樹立了別人模仿不來的風格。敢說別人不敢點破的癥結是我相當欣賞老師的其中一環,正因為敢去點破癥結才會有勇於修正錯誤的心態,讓自己無意間埋下成功的種子能在日後有茁壯成長的機會,正如老師近期新書 「耕耘好運」的內容 : 怪別人的人,哪有時間檢視自己。我想身為全台收費最高的秘密基地其實也沒甚麼秘密可隱藏,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去深入挖掘屬於自己的秘密而已。
T:這個行業最大的謊言是什麼?
L:在技術上面這個層面本來就很神秘,早期我們有到國外去學習過的才能說出一個所以然來,加上社群網站的興起,資訊的傳遞速度快很多,網路上的資訊,隨手可得的教育經驗是 For Free 的,你只要加入一些網站,或是透過別人偷拍得資訊,技術就被破解了,既然這些東西都被曝光了,那還真的沒有什麼謊言了。
T:假如您以學生的身分遇到現在的自己,最想知道或是問什麼問題?
L:當年就是沒有遇到這樣的我,所以必須到英國學習,可是我誠實地講,除了語言的能力之外也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有些問題當時其實也意會不過來,反而是我回到台灣在秘密基地的這十年來,花很多時間去一一破解出來。如果我是以學生的角度遇到自己的話,我會希望可以把所有技術性的問題問的清清楚楚甚至更深入。美髮人的技術是很不清楚的,可是我們現在學院的宗旨是有很多很棒的答案去讓學生用另外一個角度去思考技術的問題,然而努力這件事情就會更殘忍的各憑本事了,因為你都學得會,以前我們沒學會還能瞎掰,可是現在我把所有答案都告訴你了,你就不能把責任賴給我,以前會怪你沒去國外上過課,會怪以前沒好好學,現在技法都公開了,就沒有藉口去推託自己為什麼學不會。
T:幸運,自己看是努力贏來的,別人看可能是憑什麼,所以到底憑什麼?
L:憑你要熬的過去,憑著我願意專注在這件事情上。要讓別人注意得到我們其實難度真的很高,但是那一段辛苦的開始,你要是放掉,就全部都前功盡棄了。
T:通常停不下來的人想做的事情都很多,請問您現在最想完成的夢想是?
L:最喜歡跟自己的學生及團隊分享「水到渠成」,要完成一件事,要到了那個位置才能夠達成你想要的目標,所以有的時候人家問我的目標反而答不出來。我覺得這個概念是鼓勵現在的設計師,不要好高騖遠,但我覺得這個沒有人要聽,反而是水到渠成,鼓勵年輕人率先去嘗試自己已經會的技能,這樣對他們才有幫助,不要去規範他們去從哪邊開始,這樣反而會讓他們失落感更大。
T:「努力這件事,常常別人看成了笑話,持續努力才能變成驕傲」,您有什麼想對看笑話的人說嗎?
L:開學院的時候在公寓裏面只有十萬塊就創業了,都沒有招牌所以我們學生叫秘密基地是這個原因。不用別人嘲諷,我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會倒。等到開始有商品的時候,很多人說你們幹嘛要來跟我們搶市場,可是我們商品又做了五年之後,大家都閉嘴了,所以我超喜歡被嘲諷,我好喜歡把嘲諷當作我反擊的武器,如果沒有人嘲諷我我應該會死得很慘,所以我每天都在期待被嘲諷,這樣是不是精神有點異常?我超感謝當初看笑話的那些人,因為換我汙辱他們的時候到了,你努力那麼久就是為了汙辱他們。
T:您常常以狗比喻講師的某些狀態,公益演講所得全數捐給台灣導盲犬協會,跟狗之間有什麼故事嗎?
L:我們公司的同事都有養狗,我從小到大也養了很多流浪狗,我們愛狗但這跟導盲犬倒沒有太大的關係,那為什麼我捐給狗,而不是人呢?因為我覺得人太壞,狗都比人善良六千倍,人都壞到還要把狗當工作犬訓練,所以你要訓練人家當然要對他們很好啊。我每次在路上,看到導盲犬那麼認真的工作,然後他的一生就是要給我們人類,不捐給他要捐給誰?到現在我們學生遲到,罰兩百塊給導盲犬協會。我們維持兩年辦一次導盲犬的公益演講,學生都會問老師為什麼兩年才辦一次?因為我沒有內容講了,但我們明年的導盲犬演講已經定在12月,我就想我烙賽了。
T:老師你是控制狂嗎?
L:跟我早一期的員工,他們都知道我這個死脾氣,也都知道我很容易暴怒,現在則學著妥協,讓他們有犯錯的機會,以前是他們還沒犯錯時候我都會直接說走開,你這樣做幹嘛、直接一來就打槍。我覺得我是很嚴重很嚴重的控制狂,這跟我父親遺傳有關,他對自己的要求是嚴格到死的那種,所以我們從小也同樣被要求。我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好自為之,最輕鬆也是最嚴厲的一句話。以前我在當產品經理的時候,每天就只要罵員工就好了,我那時候就跟我爸說我現在已經很好了啊,然後我爸說你好自為之,於是我就出來創業了。
T:聽說你愛玩玩具,最近熱衷什麼樣的玩具呢?
L:這對我來說算是一個紓壓的管道,所以我只要一失落就會買玩具,買完回來就組裝起來,最近買了蝙蝠俠的戰鬥直升機。我不知道重機算不算是玩具,光摩托車就三台,是不是神經病?我只有一個屁股而已,但我買東西就是這樣,買了就沒有在賣了,嗯,真的是精神異常。
T:書中有寫小時候常常搬家,這對您日後作任何決定有什麼影響?
L:搬家是被動的,只是你只能去接受,譬如說一搬家,每到另外一個地方就要再自我介紹,過兩個禮拜又忘記長什麼樣子了,就很棒啊,我好像享受到我是隻蟑螂,很期待搬家,都會想看窗戶打開會不會有比較正的女生,有一次打開看到殯儀館還有棺材。當你不能決定的時候就享受吧!
T:你覺得雙魚座是什麼樣的星座?
L:從小我爸都灌輸我雙魚座是很懦弱的概念,我有兩個興趣,都學了二十年,一個就是學跆拳道,我就是覺得自己太懦弱才跆拳道練二十年了,所以我一天到晚約人家打架。會學跆拳道的原因是覺得自己太懦弱,但我在攻擊的時候還是哭,因為我覺得我腳踢到人家頭上他會很痛,所以我很不喜歡雙魚座這個個性,我覺得男生要是天蠍座,復仇就不要哀哀叫,可是我們做不到。每個生命學習的點不一樣,我也不喜歡自己這樣的個性。
T:你有碰過自己最懦弱的事情?
L:我覺得最懦弱的事情是不能為員工擔保,沒辦法很肯定地和員工說跟著我一定能打一場勝仗,更沒辦法給員工一個明確的方向說我們一定會很好,叫他加油,但加油是最不負責的一句話,這就是懦弱的地方。想要一起克服難處,老大就要發揮老大的力量,團隊才會發揮作用。因為你會罵員工沒有能力,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會覺得是自己沒有能力去保護員工。
T:書裡有說,大家要有一個信仰,那麼您的信仰是什麼?
L:就是「耕耘好運」,我相信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有時候夜深人靜就在想就是因為這麼辛苦的耕耘,經歷這麼多事其他人才不會輕而易舉取代你。寫這個書的定義也是這樣,從單親家庭的背景到書念不好的我都能變成這樣,你們怎麼不行?現在資訊國際化,你的作品不只要和台灣比,還要跟日本、香港甚至西班牙比,你怎麼沒更興奮?勝利是屬於最後堅持的人,那一點點的爽就給那一點點的人,要是大家都爽到,那我拚個屁啊?如果付出 90,又得到相同的 90,那成功就太容易了。這是我父親的那個年代付出就等於收穫,但是時代不同了,你只能期望付出 100 才拿到 10,但是如果你連那 90 都不願意付出的話,你不是拿不到,也不是零而已,你可能是負的。
T : 是因為看到這個大環境而產生的想法嗎?
L : 這個產業每個人出來都想當設計師,每個人都想開店都想成功,後面的勢力永遠像千軍萬馬,所以你要守住自己的領域,努力的人不會感受到市場的萎縮,停滯的人才會覺得。這就是永遠保持創業心態的好處,我一直在努力,他們卻一直在守成,所以覺得市場越來越難做。所以我也跟我的夥伴說,我們比較辛苦永遠在創業,而且在市場繞一繞,發現我們都滿十八銅人的,也沒有覺得萎縮,有時候自己想一想好像又過份樂觀。
T:你有特別被人拿出來講的個性嗎?
L:就陰陽怪氣啊,大家不都這樣講?我的學生就很知道我的個性也會罵我啊,我罵他們醜,他們也會跟我說,你更醜,那就是屬於我們的對話。所以我很敢念我的學生阿,我越敢念學生,我就越會說真話。我會跟他們講,你不要這樣做,店會倒,你不要這樣剪,客人會死,你犯錯趕快跟客人道歉,你燙壞你要賠錢,可是你沒有給他這個教育的時候,燙壞他們也會說阿,會說你們藥水不好,剪壞了會說你本來就自然捲,但我會說小姐不好意思我真的把你燙壞了,那可不可以兩個月後再來我幫你弄到好。你搞不好會因為這樣賺到一次客人給的機會,可是台灣人燙壞永遠都說藥水不對、你髮質不好,那我書裡面就有寫,我阿嬤被你燙8小時頭髮壞掉,說是我阿嬤頭髮問題,你看我會不會把你店燒了?那既然是這樣的邏輯,我們就不應該教這樣的邏輯,我們也要很誠實的告訴他說,你的沙龍會遇到這些問題,所以我才會說我們學院能夠活得下來,夜深人靜時會謝謝自己的真誠,可是那個真誠你要付出多少代價?你要讓多少人不喜歡你?然後得到一個小眾,支持你的人?
T:老師為什麼這麼喜歡郭雪芙?
L:她又沒有大胸部,很多宅男都很愛大胸部,她是很棒的一個女生,很努力,唱歌雖然也沒有到太好聽,身材也沒有好到高不可攀,就是每個特質都90分,但加在一起就是 100 分。我也喜歡短髮的,我在倫敦都是學剪短髮,結果回到台灣大家都留長髮,所以我當然喜歡短髮的女孩子啊。長頭髮每個都像鬼一樣,還遇過一個人打電話問我說我可以讓你剪頭髮嗎?我說那請問一下你頭髮長度,她說大概到腰,我說那你不用來了,不是我收費高,而是因為我在英國花錢學的就是鮑伯頭,所以我回絕過很多長髮的客人。
T:你相信北爛的人都有認真的靈魂嗎?
L:很棒啊,我覺得北爛的最出名的人就叫做九把刀,他要是不是因為劈腿,應該可以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把劈腿這件事情跟他的成功畫上等號?我也不懂。在他沒有紅的時候當然沒有女人選擇他,他只有小內,可當他很成功的時候,有六千個女人喜歡他,他不是智障啊,他有眼睛啊,只是忽然出現一個主播而已,但我覺得他很成功的北爛的人,超級成功。
T:老師如果美感對設計師來說很重要,那要是遇到怎麼樣都無法培養美感的學生你會怎麼辦?
L:「技術不等於美感,多數人先輸掉美感,卻執著技術」,所以我會很急耶,我的書後來有寫一個美感叫做接受,你要試著先接受他的美感再去調整。我舉個例子,很多造型店的高檔設計師都覺得玉米鬚燙很醜,可是對於一個高中生而言你怎麼會希望捨棄玉米鬚燙而去做一個高質感的髮型?玉米鬚燙的美感也許是for他在國中高中的階段,但我覺得美髮設計師最自大的就是這點,覺得玉米鬚燙很俗,不行,東區都不可以出現只有西門町才燙。是怎麼樣西門町不是人是不是?被你們形容成這樣?意思就是這樣。那高雄阿嬤燙的捲度跟狗差不多,你要汙辱他說你不要那樣燙啦,但她去菜市場就是流行那個捲度啊。這以前我會很急,會說你美感要變成英國派阿,但如果他長這麼大連澎湖都沒飛過,你叫他去學什麼英式剪髮?我不懂這美髮人要逼死誰,我們現在很誠懇地教導學生說,你的社區你要先做起來,以後再讓你看更大夢想的地方,先讓你把業績提高了我再帶你去看各國更棒的商品,更棒的髮型。但在這之前你要先養活自己,有收入才有尊嚴,你不能只有作品沒有尊嚴,你也不能有業績卻沒有作品,所以我兩邊都會盯。
T:有懷疑過自己選擇美髮的這條路嗎?
L:我每天懷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跟自己要不是能看那麼多女生我幹嘛要上班?我每天也都是在告訴自己說懷疑嗎?可是你回過頭來已經變這樣你怎麼懷疑,下決策、剪頭髮、上捲子,都會懷疑啊,但成功壓住這個懷疑,我也鼓勵犯錯,因為我們也每天都在犯錯呀!
T:有沒有培養習慣?
L:畫畫就是了,畫畫最好笑的是隨時都可以停,但停了就好了嗎?還是重畫?我的意思就是說設計師說我現在剪的最好,我就會說你再剪個一百顆才是最好,技術就是熟能生巧,美髮人很智障就是她說老師我這顆剪的最好,我就說你去自殺,自殺之後就是這顆最好,藝術家就是死了沒法再畫下一次了嘛,訓練自己就是這個方式。回到美髮市場,什麼時候買單是你決定的喔,這句話都是你開口,你開口之後這個髮型就定案囉,你要負責喔,從頭到尾都是你決定的,就是養成不能讓自己找理由的習慣。
T:感恩跟自省是成長中很重要的關鍵?
L:感恩很難啊,因為很少人是真正幫我,多數人是唾棄的,我覺得自省是比較重要的,承認自己不足。我覺得這一段時間,但在夜深人靜時你要能體悟到自己不夠好,因為講的內容學生聽不懂,表達的方式不夠好,所以學生才會睡著,台灣教育一定要去反省這件事情。
T:對於這個行業,感恩?
L:這個行業談不上什麼感恩,設計師都在訓練自己的助理變成設計師,但要是他們升上設計師之後離職就叫叛徒,這行業從頭到尾都在訓練叛徒,怎麼會感恩?你把這個助理帶起來變設計師,請問不指定的業績誰分走?他啊。這個行業基本上是跟感恩絕緣的,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氛圍,所以學院就必須要出現,但美髮人不敢講這個,講了又說我們是唯恐天下不亂,我覺得感恩是要對整個環境與團隊感恩,是建立在真誠的互動上。我希望能訴求的是感恩我的學生,應該要回饋在他們身上,謝謝學生願意花錢來相信我的教學,不一定要來感恩自己的祖師爺。
T:未來秘密基地的規劃可以跟我們分享嗎?
L:我們學生是主軸,我的課一樣會開,商品轉型從白色系改成黑色,接下來我們還希望可以有更多的設計師認識我們,以前是教一些比較高段的設計師,現在是希望我們能開始訓練一些基層的助理跟準師。然後我們新的一年要介入輔導店家的能力。我想成為丐幫幫主,因為台灣有四十萬從業人員,兩萬家的沙龍,大概有一萬家是沒有人協助的,我們希望是從教育輔導管理商品,一條龍服務,所以我們一直在強化這些能力,我們不想跟大品牌去做比較,因為他們那樣是天份,我們的是市場,明星沙龍的明星設計師只有一個,要把一個人訓練成那樣太難了,主要把計畫放在輔導店家。